寧鴿停掉吹風機, “我們在副本裏見過那麽多NPC，也許他們關於自己過去生活的記憶是假的，是被系統灌進去的, 可我看不出他們和人類有什麽區別。”

“再說, 你怎麽知道玩家的記憶就是真的？你怎麽確定這個世界不是一個更大的虛擬系統，自己不是裏面的NPC？”

“每個人都是隔絕的。”

寧鴿看著鏡子裏的裴寒。

“裴寒，我甚至不能確定，你的精神世界是不是像我一樣是明亮的，還是，你只不過是某一個更大的世界系統給我安排的幫助我成長的工具人。”

兩個人在鏡子中對視著。

裴寒又低下頭，吻了一下她的頭頂, 目光仍舊停在鏡子裏的她的眼睛上。

他說：“寧鴿, 至少我相信, 你的精神世界一定是明亮的。”

寧鴿冷靜地看著他，“你這只不過是被某種不可言說的欲念沖昏了頭而已。”

裴寒笑出聲。

“你說我精蟲上腦？”

他扳過她的下巴，吻住她，含糊地說，“你說得沒錯。”

他把她輕輕一提, 抱到洗手臺上, 握住她的後腦, 深深吻住。

他的技巧這些天突飛猛進，完全明白寧鴿喜歡什麽, 寧鴿有點頭暈, 默默地給他打了一個九十五分的超高分，摟住他的脖子。

她試著回吻他, 毫不客氣地把他的動作覆制一遍, 一點都沒走樣, 一股腦全都用回他身上。

裴寒喉嚨深處發出低低的一聲，用手按住她的腰，把她更緊密地壓進懷裏。

他身體的變化顯而易見，寧鴿心想：裴寒，你真的不想試試嗎？

房門那邊有聲音，好像是歐文回來了。

他大概是看見浴室的門開著，兩個人在裏面吻得難解難分，隨口問：“打擾你們嗎？要我出去嗎？”

卻沒有出去的意思，好像是在沙發上坐下了，一會兒就傳來游戲機的聲音。

裴寒沒放開寧鴿，伸腳把浴室門勾過來，一腳踢上。

“寧鴿，”他邊吻她邊說，“我不是工具人，我不是。”

寧鴿的腦中忽然回響起上次那個變態版衛決說過的話——

“阿爾法算什麽東西？阿爾法是你的工具，你的武器。你得學會控制他們，支配他們，有一天你讓他們去死，他們就會馬上去死，才是對的。。”

寧鴿伸手摸了摸他的臉頰，低聲說：“你不是。我也不是。”

他們都不是工具人，也不想當別人的工具人。

裴寒聽見了，那雙眼睛在極近的地方看著她。

他忽然說：“總有一天，我們兩個會一起離開這個地方。”

他又這麽說，也不知道是哪來的把握。

門外，歐文的聲音傳來：“休息得差不多了，裴寒，好像又得走了。”

裴寒低頭用額頭抵著寧鴿的額頭，有點猶豫。

他的成就點被後面一連串緊追著，真的是在給副本賣命，比九九六還慘。

“沒關系，”寧鴿說，“我們挑個SSS級享受的副本，進去休息。”

也只有她把進副本當休息，裴寒答應，“好。”

裴寒等著副本發任務，千挑萬選，比寧鴿吹劉海還慢，終於選中了一個新副本的測試任務，讓大家組了隊。

“是SSS級享受的。”他說。

三個人一起下樓。

才到中轉大廳，寧鴿就看到儲物櫃那邊有一個熟悉的人。

是上次那個看到寧鴿，就像看到了女鬼一樣亂叫一通，還把寧鴿的事舉報給景曜的三十多歲的胖子。

寧鴿沒想到還能遇到他，景曜早就化成灰了，他竟然還活著，看來能隨便拍個自拍照就是錨點的人，才是歐皇中的歐皇。

“你們在這裏等我一下。”寧鴿扔下裴寒他們，追了過去。

裴寒他們乖乖的，沒有跟過來，寧鴿沖過去，把胖子一把拉住。

胖子回頭看清是誰，又是嚇得一哆嗦。

“你，你不是那個穿紅衣服的……”

“是，你上次在咨詢臺那邊見過我，”寧鴿簡潔地回答，“我有件事想問你。”

“我現在還有急事……”胖子推諉，看著還是怕她怕得要死。

“就問一句話。”寧鴿說，“你上次說你也下過念心旅舍的那個副本，對吧。”

胖子趕緊說：“副本的事不能亂說，會降級的。”

寧鴿說：“知道。不會問你錨點那些事，我只想問你，你在那個副本裏，有沒有見過一個男人，高高瘦瘦的，長得很帥很斯文，戴著金絲眼鏡？”

胖子疑惑，“戴著眼鏡的男人？副本裏NPC那麽多，我實在是……”

“你不會不記得的，”寧鴿說，“因為那個男人如果出現的話，應該是在念心旅舍裏，是旅舍的前臺。”

胖子立刻說：“旅舍前臺啊？那沒有。旅舍的前臺一直不就一個人？就是你……呃……和你長得一樣的那個。”

寧鴿沈默了一下。

“所以你下那個副本的時候，前臺根本沒有男人出現，只有一個穿紅裙子的女孩？”

“對，就一個紅衣女……呃……孩在發任務，沒別人。”胖子很肯定，然後說，“那個……不好意思啊，我還有點急事……”

他迫不及待，像要躲開女鬼一樣，落荒而逃。

別人的念心旅舍副本裏並沒有哥哥出現。

寧鴿在原地站著思索了一會兒，才轉身回到出發區。

“熟人？”歐文問。

寧鴿嗯了一聲，忽然問：“陸鐫在哪？好幾天沒看到他了。”

歐文說：“那個大忙人，在忙著下副本吧。”

寧鴿心想，下次回來，一定要去找陸鐫。

現在不行，副本任務已經接了，馬上要走。

好在這次不是隨機抽選的強制副本，是裴寒挑的SSS級享受的副本，一定不差。

寧鴿頭一次對下副本有了點期待。

不止是因為SSS級享受，還因為她現在有點好奇，如果繼續下副本，她的拉姆達權限繼續升級，她對副本能做出多大的改變。

還有，這樣往前走，她在阿爾法排行榜上的名次到底能前進到什麽地步。

寧鴿在邁上出發區的一剎那，心中在想，說不定一進去，又有一大桌子好吃的。

可是中轉站消失後，眼前卻沒有出現好吃的。

而是一張大床。

大床漂亮舒適，床幔的輕紗一層層垂著，看不清外面，柔軟的素緞上，側躺著一個男人。

長發如墨，白袍半開，他用手肘撐著頭，和裴寒剛剛在休息艙裏的姿勢一樣，一雙星眸，望著寧鴿。

問題是，這位衣冠不整的，並不是裴寒。

寧鴿：“……”

他這個SSS級享受的副本，是不是找得有點歪？

寧鴿低頭看了看自己。

身上的衣服和男人樣式差不多，只是腰間多了一條寬腰帶，從上到下都是濃重的正紅色，是寧鴿喜歡的顏色。

寧鴿摸了摸，齊劉海仍在，一半頭發披在腦後，一半梳成發髻，還斜插著一支步搖，一粒不知什麽珠子正在蕩來蕩去。

是古裝。

手環還在腕上，配這身衣服有點古怪，好像仙俠片演員穿幫，露出手表。

男人的長發水一樣流瀉在床上，開口問道：“要開始練功麽？”

邊說邊自然地解開中衣，露出裏面一片胸膛。

看來是個劇情流角色扮演的副本，就是這劇情有點過於刺激。

在他將脫未脫之際，寧鴿的手環震了。

【你來啦，歡迎啊。】

【有個不好的消息，有人要來殺你，快跑。】

好久沒看到這麽簡潔的提示信息了，而且客服都沒叫她“親”，看口氣，估計又是那個喪版客服。

手環說要跑，一定是要跑，寧鴿不理那男人，掀開床幔，翻身下床。

原來這裏是一間裝飾典雅的臥房，門外遙遙地傳來不少人的腳步聲，都在往這邊過來。

有人在說：“快快快，那只女妖就在裏面！又來吸咱們家公子的精氣來了，這回逮著了！”

寧鴿：？

寧鴿：女妖？

另一個人說：“今天端午節，正好宰了她，撿最新鮮的肉配上鹹蛋黃，給咱家少爺和老夫人包粽子！”

聽著就好吃，不愧是SSS級享受的副本。

還有人很同意，“沒錯，吃了女妖的肉，咱家公子的病說不定就好了。”

他們當她是唐僧。

門是走不了了，還好旁邊有一面墻是一整排雕花的木窗扇。

寧鴿火速去窗邊，床上那位也懶洋洋地跟著下來了。

他拿起桌上一塊紅紗，“你要走啦？不戴上你的面紗嗎？”

他拉住寧鴿，利落而嫻熟地兩下就幫寧鴿把面紗在兩鬢邊夾好，只露出一雙眼睛。

寧鴿拖著長面紗，直奔窗邊，把窗戶推開。

那公子又說：“這是蒼瀾山莊的倚碧閣，窗外是懸崖，你跳下去的時候千萬要小心。”

寧鴿：？

寧鴿探頭往窗外看，他沒說錯，外面還真是萬丈懸崖，雲霧繚繞，一眼看不到底的那種。

寧鴿：“……”

門外紛沓的腳步聲近了。

那位公子溫柔地伸手順順她臉頰旁的頭發，“他們要進來了。你飛吧。”

飛？

飛？？

寧鴿很想問他：How？

“你的毛毛大翅膀呢？”公子問。

這位公子長得很帥，說話語氣卻很天真，感覺腦子好像不太好使。

不過他說得沒錯。

寧鴿的背上忽然有點癢，呼地一下，兩只比寧鴿的胳膊長得多的雪白的大翅膀冒了出來，

翅膀一展，就把那公子推得趔趄了兩步。

他一點都不介意，捋了捋翅膀上長長的白色飛羽，催促她，“他們要來了，一來就要放火燒你，快跑。”

不是說好了要包粽子嗎，原來是打算吃燒烤？

門被人哐地一聲撞開了，一大群家丁打扮的人蜂擁而入，果然，每個手裏都攥著燃燒的火把。

沒有別的選擇了，寧鴿爬上窗臺，往下縱身一躍。

自由落體的感覺沒有來。

寧鴿明顯感覺到，一股強大的上升氣流平穩地托起了她張開的大翅膀。

她好像一只滑翔翼般，飛了出去。

身後一大群人擠到她剛剛跳離的窗口，揮舞著火把。

寧鴿回頭看了看，心想：傻了吧，爺會飛。

“又讓這只妖怪跑了！”

“今年都第三回 了！”

有人氣不過，把手裏的火把對著寧鴿扔了過來，可惜離得遠，火把劃過一條弧線，連寧鴿的邊都沒碰到。

寧鴿適應了片刻滑翔的感覺，就開始試著拍打翅膀。

背上新長出來的大翅膀和胳膊一樣好用，很快就帶著她拔高向上。

在這麽高的地方，刺激又有趣，穿翼裝飛行大概就是這種感覺。

下面原來真的是雕梁畫棟一座山莊，山莊前面倒不是懸崖，而是坡地，然後是綠油油的農田，再往前不遠處，就是一大片熱鬧的城池。

手環又震了。

幸好手環戴是在手腕上，不是戴在翅膀上，寧鴿看了看。

【逃跑的粽子餡，新任務來了。】

寧鴿：這位客服，有種你從手環那頭出來。

【熱身任務：找到忘泉。

說明：在三十分鐘內完成。

懲罰：你盡情地往最悲催的方向猜。】

寧鴿撲騰了一下翅膀，又繞回去了。

她飛到剛跳出來的倚碧閣窗前不遠處，無視窗口那群舉著火把對她吼的人，揚聲喊：“公子？”

他家公子從一大群人後探出一顆帥頭來，問：“別叫我公子，叫我子渡。還有事？”

寧鴿拍拍翅膀，避開擠在窗口的家丁扔過來的另一支火把，“請問一下，忘泉在哪？”

“忘泉？你跟我說過，不就在你們一個叫暮谷的地方嗎？”

說了和沒說一樣。

寧鴿問：“暮谷又在哪？”

公子很困惑，“不就在你們羽門的棲山上嗎？”

寧鴿拍拍翅膀：“羽門的棲山？棲山在哪？”

公子：“在越嶺最深的地方。”

寧鴿：“越嶺又在哪？”

這回連一個舉著火把的家丁都受不了了，指了指，“你往西飛！”

被旁邊的家丁頭領一巴掌拍在頭上。

他家公子在他們身後熱情地說：“下次再來找我玩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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